5.平遥县衙：一座古县衙，半部官文化

“一粒沙里看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这不是诗人的夸张矫情，而是以小见大、触类旁通的不二法门。说到县衙，好多人可能会想到“明镜高悬”的大堂，海水朝阳的屏风前身着官服的知县老爷端坐案上，堂下两排面无表情的衙役分列左右，口中念念有词，庄严肃穆。当然，这是影视剧里的桥段。而真实的县衙则相当于一个缩微版的皇宫，不但有完善的行政分工，而且有许多的职能部门。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据说平遥县衙是目前保存下来的最完整的古县衙之一。整座县衙建筑多样，规模宏大。完整地呈现了我国古代，特别是明清两朝县一级政府机构的行政分工和流程，以及相关建筑的特殊功能。

我国古代自隋唐开始，统治者在中央实行三省六部制的权力部署，中书省起草诏令，门下省主管审查，尚书省负责执行。三省长官等同于宰相。而尚书省又下设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六部官员正职称尚书，副职称侍郎。到明朝，撤消中书省，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清朝沿袭明制。

地方上，府县衙门也按照中央六部形式设置相应的办事机构，称作六部房，也叫六房。六记分别是，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吏房主管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户房负责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礼房掌管典礼、科举、学校；兵房执掌军政；刑房对应的是刑狱诉讼；工房负责工程、屯田、水利等。

今天在平遥县衙，仍可见到六房，尽管都是现在新修的，然而还是可以看到古代“左文右武”的规制。在大堂的左边是吏、户、礼房，据说由县丞管辖。县丞是知县的助理，正八品官职。大堂的右边是兵、刑、工房，一般由典史统管。典史通常由地方上的狠角色充任。典史虽无官品，但在知县外出时，由其代行职权。而清代县衙不设主簿，亦多不设县丞，使得典史异常权重。由于六房官员是在知县的领导下工作，对知县负责，因此六房的职能就是知县的职责。史料记载，清代的知县主要负责审案断狱、劝课农桑、赈济贫困、打击犯罪、办学育人。果然是治一方土地，牧一方人民。

众所周知，大堂是知县办理公务的主要场所。平遥县衙的大堂为五开间厅堂、中间三房为公堂。大堂内，东侧是钱粮库，西侧是武备库。大堂外，东侧是赞政厅，知县常在这里接见一些地方上有名望的人，谈论治理之道。然而清代官方不允许无官位者过问政事；西侧是銮驾库。不过皇帝的銮驾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到来。

大堂的后面是二堂。知县除了每天上午九点左右在大堂升堂处理公事外，其余时间都在二堂办公，有时会在此召见下属询问案情，或者会见来客。平遥县衙的二堂后墙东侧有一块匾，上书“除暴安良”四个大字。据说是送给一位叫锡良的知县的。相传锡良在平遥知县任上时，有一年冬天，本县古董商人王希闵偶然间收到一副金象棋。不想被一群恶徒知晓。恶徒们在抢劫没有得手后，竟然写信威胁王希闵交出宝贝。王希闵害怕，告到县衙，锡良知县派人秘密调查，最终将所有恶徒抓获。并审出他们过去的诸多恶行，使其伏法。王希闵感激涕零，恭送此匾。

出了二堂，两侧分别是“钱谷师爷”房、“刑名师爷”房。师爷多数是科场不及第的读书人，他们一般是知县的朋友或者同乡。师爷虽然没有编制，但在知县审理案件或其他重大决策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从某种程度上说，师爷就是知县的智囊，知县依赖其出谋划策，应对时事。师爷中比较有名的是绍兴师爷，据史料记载，康熙年间，平遥县衙就有绍兴师爷。

如果说大堂、二堂是知县的办公区，那么内宅则是知县的生活区。平遥县衙的内宅有正房五间，中间三房为客厅，客厅正中悬挂有“勤慎堂”的匾额。若有上级官员莅临或知县的朋友到来，可在此留宿。两侧套间为书斋和卧室。

明清两朝有规定，知县乡籍五百里外异地为官，并且不得携带家眷。直到乾隆时期，才废除此规。而之前的知县公务之余，只能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吟咏风月、抚琴填词，排遣寂寥。

平遥县衙最后面的建筑是“大仙楼”，它是该县衙保存至今的唯一元代建筑。大仙楼里面供奉着狐仙，也就是守印大仙。看过《聊斋》的人都知道，狐仙性格温顺，善于变化，而且扶危济困。那么清代县衙供奉狐仙是为什么呢？据说，曾有知县到任，在衙内丢失官印，一筹莫展，狐仙化作女子深夜来访，献上官印。后来知县担心官印再次丢失，于是立庙祭祀，求其庇护。

记得游览平遥县衙，导游带我们离开大仙楼、穿过酇侯庙，来到另一个院落时，她看着一旁的督捕厅，滔滔不绝地介绍“三班衙役”。我问她，“当时平遥县衙一共有多少衙役。”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讲道，“三班，指皂班、快班、壮班。皂班就是人们所说的皂隶，他们有事业编制，主要工作是站堂、行杖。一般由十六人组成。快班，也即捕快，分马快、步快，他们主要负责缉捕人犯，清代平遥县衙设捕快八名。壮班，相当于现在的辅警，由青壮劳力充当，具体人数不得而知。三班，除快班外，其他两班衙役每人每年只有六两银子，而快班，全体成员年工食银及草料银大概有一百三十多两，不过危险系数大，随时有牺牲的可能。”由于封建社会森严的等级制度，衙役们不仅收入微薄、地位低下，更有朝廷明文规定，差役不得与士绅阶层女子通婚，后代不能参加科考，更不能步入仕途。而衙役们自知没有未来，也不求上进，于是利用职务之便，狐假虎威，对犯人或普通百姓吃拿卡要，做尽坏事。

一座古县衙，半部官文化。透过平遥县衙的种种建筑，可以清晰地看到明清两朝的权力架构和官吏的生活状态。它像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加强了封建专制，并使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另一方面，由于其严重的制度性缺陷，不可避免地成了滋生腐败的温床，加速了其消亡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