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芸针线绝 名书好手装 ——我在国图修《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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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册《永乐大典》在经历了数百年的颠沛流离后,最终相聚在国家图书馆。作为国家重要文物,《大典》的保存和利用工作一直是慎之又慎。通过各种渠道入藏的《大典》,有些在入藏之际,已经严重破损,亟待修复。


建国后,经过20世纪50年代馆藏《赵城金藏》和90年代“敦煌遗书”的抢救性修复项目的培养和锻炼,以杜伟生、张平、胡玉清、朱振彬、刘建明、李英等为代表的中青年修复人员,逐渐成长为国内古籍修复界的骨干力量。


在人员经验、技术、材料和经费各方面的充分准备基础上,通过对《大典》实物保存现状的认真研究,国家图书馆组织古籍版本与保护专家反复讨论修复方案,直至2002年,才正式启动《永乐大典》的修复工作。


古籍修复如同治病,也需要“望闻问切”,即尽量通过感官和技术手段,对破损情况作精细化登记。当时善本库收藏的161册《大典》破损情况复杂,“病症”各不相同:据统计,入藏前已修复过的《大典》有40册,修复质量良莠不齐,存在添换书皮、改变原书装帧方式等问题。剩下的121册未经修复,包括没有书皮的3册,书皮损毁不全的71册,书口开裂的15册,天头部分整册缺损近5厘米的1册,有人为损坏破洞的1册。


在逐册确诊并登记《大典》的“病症”以后,这些被称为“书医”的修复师们,凭借丰富的修复经验,制定了一个可行的修复方案,在通过专家论证后,开始一册《大典》的实验性修复工作,来逐一解决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


例如,修复材料在方案制定之际,已经确定为皮纸和粗丝织品。此前国图的修复师们,因“地利”之便,已经利用继承下来的清代早期皮纸——高丽纸,来修补书叶。同样,这种高丽纸也可以用来修复《大典》。但想要为《大典》配上材料相近的书衣,却意外地遇到困难,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经仔细检查,《大典》的书皮是用绢包裹皮纸制作的。而明代的绢和现代的绢的制作工艺和成品形式大不相同。当时修复项目成员几乎跑遍了北京各个丝绸销售点和专销店,都找不到和《大典》书皮相似的绢。


最后一刻,负责采购的张平等修复人员,终于找到一种生丝织品,即一种本白色的装饰布。外观看起来和《大典》书皮用料相仿、薄厚相近。经过反复比对,修复师们决定将这种生丝织品用传统的中国画颜料染色后作为补配书皮的主要材料。多次试验之后,“刷染”的材料已经与《大典》原来的书皮非常接近。修复师们才开始制作新书皮,用来更换或接补原书皮,才解决了书皮修补的问题。这一册试修本经过业界专家、馆领导的两轮评议,修复效果最终获得了认可。此后,《大典》修复工程全面开启。


参加《大典》修复项目的绝大部分修复师,都是认真选拔出来的。他们的从业时间都在15年以上,技术上正处于比较成熟的阶段,且经验丰富,是修复《大典》的最佳人选。他们一致认为,《大典》修复工作最基本的原则应该是“整旧如旧”。古籍文献辗转流传至今很难保持原样,而幸存的《大典》中,却有相当一部分保存了明代成书时的原貌。坚持“整旧如旧”,按照现存原本作为参照进行修复,尽量保留《永乐大典》原有装帧特点,成为修复师们的共识。说到底,就是要尊重历史,注意保留真实的历史痕迹。


比如,若是书叶上有火烧过的痕迹,修复时要不要除去?修复师们告诉你,当然不能去除,反而要尽可能保留,因为这是《大典》经历浩劫的标志。再如,苏联归还的19册《大典》,经过苏联修复师的修复,书皮都改成了暗红色,这个书皮还改不改?修复师们告诉你,这是修复的痕迹,与保存无碍,不必再作拆改。当然,如果书皮材料中出现影响《大典》长久保存的问题时,才需要拆去此前的修复材料重新修复。一言以蔽之,修复的最重要目的,是最大程度的保存书籍原貌。


既然不能随便拆改书皮,那《大典》破损的书叶无法单独修复,传统的书叶修复方法必须要加以改进了。对这个问题,修复师们决定克服困难,以“掏补”技术为主进行修复。也就是说,在不拆原书装帧的情况下,把毛笔、补纸伸进书叶中间的狭小缝隙中,修补破洞。要求补纸必须要和原书叶保持一定的色差,不描字、不补字,修复效果既接近原书,又有迹可循。使用这样的方法,无形中加大了修复的难度,降低了修复的速度,但是麻烦和困难并不是修复师害怕的。


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大典》的修复项目,同样也不能少。“地利”、“人和”都有了,《大典》的修复也要有“天时”,这从何说起呢? 


前面说《大典》的书皮是用绢包裹纸做成的。你知道这书皮有多厚吗?用现在的手工宣纸糊制书皮,需要四五十层纸才能达到匹配的厚度。纸糊书皮需要在适宜的温度下干透,才能保持不变形。然而10月下旬的北京,室内气温较低,四五十层纸裱糊在一起,非常难晾干,如果几天都不干透的话,纸板还容易生霉。你看,在当时条件下,“天时”不合,也修复不了。那么,我们修复书皮面板的工作延后到修复室供暖以后吧!然而,这时纸板干燥的问题解决了,却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在供暖以前已经裁切配好的纸板,以及装好的书皮,因室内的温度上升产生了收缩现象。


重新把这些书皮修好,返工所花工时比原来制作的工时还要多。这可急坏了修复师。怎么办?不能浪费材料,还要保证工期。那一段时间,修复师们主动加班,中午吃完饭就开工,晚上下班时间也推迟一个小时。这还不算,星期六还来上班,靠加班来解决“天时”不合产生的问题。


就这样,经过9个多月的努力,161册《永乐大典》除了其中3册在入藏前有整册托裱不适合修复,其余的158册的各种破损问题,全都修复妥当。修复工作圆满完成。


在修复成果备受赞誉的时候,修复师却说还有一件特别遗憾的事情。在整个的修复过程中,由于客观因素制约,整个修复工作环节的照片很少,而活动影像则完全没有。


因此《永乐大典》修复档案中,没有影像资料记录留存下来,成为修复师们心中最大的憾事。相比其他工作,修复过程中的问题和解决方案,用画面比口耳相传更为直接、可信,对以后类似藏品的修复,都是非常宝贵的经验。吸取教训,国家图书馆在后来的古籍修复过程中,都执行了严格的修复档案记录制度,并向全国推广,使全国的古籍修复工作逐渐标准化、可视化,不断“与时俱进”。既服务于修复业界,也有益于古籍修复工作的社会宣传。


至此,《永乐大典》的传奇故事就告一段落了。经过专业修复过的《大典》,和其他珍贵的典籍一同,完好地保存在国家图书馆,并将一起流传下去,福泽后世。


中华文明绵延五千年,中国现存古籍藏量超过5000万册,如此浩瀚的书海中还曾发生过怎样曲折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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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杜伟生

编辑 | 朱默迪、赵大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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